钟云从来来回回睡了好几个囫囵觉, 其间神志不清地醒了几次, 迷迷瞪瞪地喊饿, 接着嘴里就被人塞了吃的, 他吧嗒吧嗒嚼了几口, 咽了,又一头倒回枕头上,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。
如此反复,他终于在特训过后的第三天午后醒了。
一睁眼就瞅见有个人坐在床边, 挨着墙打盹,尽管睡着了, 背脊还是挺的老直,只有头是微微低着的,额发碎碎地垂落, 影影绰绰地笼着眉眼, 他的侧脸逆着光, 五官不甚分明,唯有线条利落地起伏。
这人怎么这么会长?
钟云从一面感叹着,一面担心某人的颈椎撑不住,便伸手轻轻晃了一下他的肩:“哎,哎,到床上睡吧。”
他说着便往旁边挪了挪,让了半张床出来。
苏闲想必是睡的很浅, 些微一点动静就把他惊醒了, 他蓦然睁眼, 结果一不留神被窗子里透进来的阳光刺了眼,他皱着眉偏过头,揉着眼睛,声音还有点沙:“嗯?醒了?饿不饿?”
钟云从难得看他这般睡眼惺忪的模样,觉得分外可爱的同时,又歉疚不已:“你一直陪着我啊?”
“啊?”他看起来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,不明所以地反问了一声,钟云从不知怎的,忽然有点不好意思,于是耸耸肩:“没听清就算了。”
“哦,听清了。”苏闲终于清醒了,侧过来的时候,眼底透出几分揶揄,“当然不是,我看起来是那么闲的人吗?”
这个答案倒也在意料之中,钟云从无奈一笑:“你可以不用这么诚实的好吗?”
苏闲也弯起唇角,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他的手背贴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下:“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“还行,就是躺了太久,筋骨有点酸……对了,这是哪儿?”钟云从说着翻了个身,手肘撑在枕头上,支着下巴,这才顾得上打量了周围一圈,意外地发现并不是在家里,而是个陌生的空间。
不过空气里弥漫的酒精味和架子上的瓶瓶罐罐,很容易就能猜出是什么地方了。
“治管局的医务室。”苏闲告诉他,跟着摇摇头,“你在这里躺了三天。”
钟云从挠挠脸:“这就三天了?我还以为就一个晚上……”
“还在做梦哪?”他的语气里多少透着奚落的意味,“那你记不记得,中间吃了几顿饭?”
钟云从自是不服气:“你也别小看我好吧?宗局那种魔鬼训练,我看你都未必能扛下来。”
能够通过宗正则的考验,这对他来说,当然是值得骄傲的事。
苏闲也没有否认,说实在的,他也的确没有信心能在宗正则的手下走过三回,宗正则对钟云从所谓的特训,虽然是手下留了情的,但也够凶险了,否则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熊样。
他瞥着钟云从那张苍白如纸的脸,语气不自觉就和缓了下来:“行了,跟我说说吧,都梦见什么了。”
钟云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,他直起身,朝他招了招手,苏闲不明其意,但还是换了位置,挨上床沿,钟云从捧住他的脸,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。
苏闲刚想说些什么,就听到他“嘘”了一声:“说不清楚,让你自己体验一把好了。”
他话音刚落,苏闲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副冰天雪地的景象。
钟云从正在将走马灯似的一幕幕情节排好,延展开来,放映给苏闲这位唯一的观众,当然了,就像是电影剪辑一般,是有选择性的,有些过于血腥的画面,他刻意略去了,一来是不想恶心到他,二来也是想给自己留点体面。
在宗正则的梦境里,他大概被异种吃了五六七八次吧,这种丢人现眼的事,他和宗局两个人知道就行了。
苏闲对此并不知情,他很快看完了钟云从精心取舍过后的小剧场,很是诧异,不过这份惊讶并非来源于梦境本身,而是因为钟云从的共享信息的方式。
从接收到梦境的那一刻,他就知道,对方的异能又上了一个台阶。
看来那一晚上的苦也不是白受的。
当然,他要是知道他所看到的梦境还是钟云从剪接过后的,应该会更吃惊。
钟云从自己亦是惊喜交加,在完成那个特训之后,他隐约了解自己实力应该是上升了,只是升到什么程度就不太清楚了。
把梦境传递给苏闲,除了满足他的好奇心之外,也有试验自己能力的缘故,而结果,也是出乎他意料的。
他此时的心情竟然跟苏闲差不离,也是唏嘘的很,心说没有白白被异种啃了那么多回。
苏闲回过神,深深地看着他:“虽然很辛苦,但努力没有白费,这样很好。”
钟云从笑了一下,笑容流露出些许疲惫,他才刚刚恢复,结果又在短时间内动用异能,于是又被后遗症反噬了。
苏闲按着他的肩:“还有时间,你接着睡吧,等你醒来,我送你回家。”
说到“回家”那两个字的时候,他的语气有微妙的变化,他想起了钟云从梦境里那个生动慈爱的母亲,还有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,心底又是怜惜,又是酸涩,两者混杂,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
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,钟云从完全没注意到,他顺从地躺回去:“也好。对了,那你呢?你下午干嘛呢?”
苏闲起身,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:“我吗?我下午倒是没什么事,可以……在这里待一会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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